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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16 15:26:57

第 1 章

冷。

冷得钻心。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身下软乎乎的,是锦被。不是冷宫那硬邦邦的石板床。

这里……不是我死的地方。

“小姐,您醒了?做噩梦了?”

锦书端着水盆进来,脚步轻轻的。

她看见我的脸,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盆都晃了晃。“您脸色好差,要不要请个大夫?”

我摇摇头,嗓子又干又疼。“不用。给我倒杯水。”

我撑着坐起来。锦被滑下去,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旁边镜子里有张脸。看着很年轻,也就十四五岁。只是,那眼睛里没有死气沉沉的样子。

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选秀大典的前一天。

锦书把水杯递给我。温热的水喝下去,喉咙舒服了点,身上也没那么冷了。

“姐姐,你好点没?”

门外传来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沈婉柔走了进来。

她穿一身粉色裙子,裙边绣着好看的芍药。头上戴着新的珠花。那张脸看着真可怜。

她走到床边,眼睛红红的。“听说姐姐不舒服,妹妹担心死了。明天就是选秀,姐姐可得保重。”

她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缠上来。

我抽出手。拿起锦书给我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劳驾妹妹担心了。”

沈婉柔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姐姐说的什么话。对了姐姐,宫里规矩多,选秀更是不能错。我听说啊……有点小门道,能让贵人多看几眼呢……”

上辈子,就是她这么暗示我。

选秀那天,我穿得素净。跟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站在一起,像个笑话。直接就被刷下来了。

要不是后来爹爹去求情,我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妹妹说笑了。”我淡淡地说。“我们沈家世代清贵,用不着学那些小门道。”

沈婉柔脸色变了变。“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多嘴了。”

她假笑了两声。“时候不早了,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

她站起来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扯了下嘴角,冷笑。

上辈子,我就是被她这假惺惺的样子骗了。才会落得那个下场。

“小姐,二小姐她……”锦书皱着眉,想说什么。

“别管她。”我打断她。“明天选秀,一切小心。”

锦书点点头,扶我躺下。

刚躺下,门外就有人喊:“三皇子殿下到——”

上辈子,选秀前他也来看过我。

说是担心我身体。问长问短,看着特别真诚。

现在想想,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请殿下进来。”我吩咐。自己又坐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煜走了进来。

“清辞,听说你不舒服,本王特地来看看你。”

他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也很关切。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我淡淡地说,没什么情绪。

萧煜好像没听出我的冷淡。还是温声说:“明天就是选秀,清辞准备好了?宫里规矩多,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本王。”

“多谢殿下。都准备好了。”我微微笑了笑,但笑意没进眼睛里。

萧煜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看我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也没多待,很快就走了。

“小姐,三皇子殿下对您真好。”锦书在旁边小声说。

“好?”我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好戏才刚开始呢。”

第2章

天刚亮,储秀宫外面就站满了人。锦书帮我弄了弄衣服。她小声说:“小姐,您这样……”

我打断她:“这样挺好。” 我看了看周围,大家穿得都很漂亮。

人群里有点动静,沈婉柔来了。她今天打扮得真用心,一下子就吸引了好多目光。

钟声响了,选秀开始了。

管事的嬷嬷姓李,看起来很严肃。

“排队。” 李嬷嬷声音很干冷冰冰的。

我走到前面,很认真地行礼:“我是沈清辞,吏部尚书沈敬的女儿,给嬷嬷请安。”

李嬷嬷看了我几眼,撇了撇嘴说:“沈大人家的嫡女,穿得倒是挺……朴素。”

我说:“我爹爹教导,女孩子重要的是品德。”

她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站到旁边。

第一轮很快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才艺表演。各种各样的都有。

沈婉柔选了跳惊鸿舞。

轮到我的时候,我走到古琴前面坐下。手指碰了碰琴弦,就开始弹《平沙落雁》。

一曲弹完,场上安静了一会儿。

李嬷嬷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点挑剔:“沈秀女的琴弹得还行,挺稳当的。但是宫里不缺稳当的人,缺的是能给皇上解闷的人。”

我说:“嬷嬷说的是。” 我站起来行礼。

李嬷嬷顿了一下,就说:“行了,下去吧。”

我听话地退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夜玄凌。是他。

前世我死了之后,是他帮我处理后事,把我埋葬的。

他一个太医,怎么会在这里?太医也要管选秀的事吗?

我们的眼神碰了一下,他眼里好像有一点惊讶,但是很快又变得没什么表情。

我心里跳了一下,马上低下头,手指微微动了动。

第3章

放榜那天,太阳特别晒。 太监扯着嗓子念名字。

“……吏部尚书沈敬之嫡女沈氏,封常在,赐居……” 后面的宫殿名字没听听清。

太监的声音又高了些:“……吏部尚书沈敬之庶女沈氏,柔嘉温婉,封贵人,赐居储秀宫……” 我低着头。嘴角偷偷弯了弯。

领了旨意。我跟着带路的太监去住的地方。

路越走越偏。石板缝里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

宫墙的红漆也掉了好多块。

分到的宫殿叫“漪澜轩”。名字挺好听。

看着却很冷清。院子里落叶堆得老高。

只有两个看着上了年纪的宫女。还有一个小太监在慢吞吞地扫地。

锦书扶着我。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主子……” 我拍了拍她的手。

我们刚放下东西。外面就吵吵嚷嚷的。

沈婉柔来了。她穿了身崭新的大红色宫装。上面绣着几朵大牡丹。

她一脚迈进门槛。眼睛飞快地扫了眼这屋里简单的摆设。

用帕子掩着嘴笑:“姐姐这儿,还真是安静。” 我站起来。弯腰行了个礼:“妹妹来了。”

“现在我们身份不一样了。姐姐这声‘妹妹’,我可受不起。”

沈婉柔直接坐到了主位上。她带来的宫女马上端上茶点。

都是她自己带来的。 “该是我给常在请安。”她嘴上这么说。身子可没动。

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气。

“贵人说笑了。”我垂着手站在一边。“漪澜轩地方偏。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人别见怪。”

“常在说的什么话。”她放下茶杯。指甲上红色的蔻丹在暗光里一闪一闪。

“皇上心善。给姐姐找了这么个安静地方。是心疼姐姐喜欢清静吧。我就不行了。

我是个俗人。就喜欢热闹的地方。” 她带来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嘴角却偷偷翘着。 锦书在我身后。手捏得死死的。

沈婉柔又上下打量我几眼:“姐姐这身衣服……料子也太素净了点。回头我让针线房送些新料子来。姐姐可别不要。”

“多谢贵人好意。只是我位份低。不敢用太好的。”我声音没什么起伏。

沈婉柔大概觉得没意思了。她站起来。掸了掸裙子:“算了。姐姐既然喜欢这样。我也不强求。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 她带着她的人。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屋里又变得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锦书赶紧跑过去关上门。

转过身急得快哭了:“主子!她……她太过分了!这漪澜轩根本不是人住的!还有刚才……” “嘘。”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看着外面荒凉的院子。

“主子,难道我们就这样……”锦书声音带着哭腔。 我随手折了根干树枝。在手里慢慢掰着:“急什么。”

第4章

刚进宫没几天,我就病倒了。

锦书吓坏了,赶紧去请太医。 “主子,您脸色太差了。

太医就快来了。” 锦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躺在床上,轻轻咳了咳。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只喝了一小口。

“可能是水土不服。老毛病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

锦书眼圈红了:“奴婢现在就去御药房催药!”

“不用。” 我拉住她的手。

“太医院有个夜太医。他医术好。让他来吧。”

很快,夜玄凌就来了。 他穿着青色太医官服。

“常在娘娘。” 他微微颔首,行了礼。

我把手伸出去,放在脉枕上。

“娘娘身体虚,气血也不足。有点着凉了。” 夜玄凌收回手,语气很平淡。

“是吗?” 我轻声问。 “我这老毛病,夜太医觉得是什么引起的?”

他抬起眼睛看我。眼神很平静。

“娘娘以前受过寒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没表现出来。

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是啊。一到冬天就这样。小毛病。”

夜玄凌没多问。他拿起笔写方子。 “这个方子,娘娘按时吃。几天就好了。”

写完,他把方子递给锦书。 锦书赶紧双手接过来,很小心。

我看着药方。指尖划过上面的药名。

轻轻念着: “茯苓,桂枝,白术……” 夜玄凌又抬眼看我。

“娘娘也懂药?”

“懂一点点。” 我放下药方看着他。

“夜太医这几味药,确实对我的症。”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太医院都是按方子抓药。娘娘放心。”

“夜太医医术好,我当然放心。” 我说道。

他没说话。拎起药箱。 “娘娘好好休息。草民告退。”

“夜太医慢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

看他走出了殿门。

锦书送走夜玄凌。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有点担心。 我把药方递给她。

站起来走到窗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不着急。慢慢来。”

第5章

我养病的这些天,漪澜轩里很清静。

锦书帮我掖好被角,小声说:“主子,奴婢打听到了。

慧妃娘娘前几天在御花园丢了心爱的玉镯子。

沈常在正好也在附近。镯子没找到,慧妃娘娘很不高兴,回来罚了一个宫女。”

我拨弄着茶碗盖子,看茶叶在水里飘着。“沈常在……运气真不好。”

锦书靠得更近了些。

“主子,奴婢还听说,慧妃娘娘一直看不上沈常在那小家子气的样子。她只是给王爷面子,才没说什么。”

“哦?”我放下茶碗,盖子碰到杯沿,轻轻响了一声。“还有这种事?”

“是啊,”锦书点点头,“都说慧妃娘娘心气高,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说她坏话。”

我拿起剪子,剪掉窗台兰花的一片枯叶。叶子轻轻掉了下来。“这兰花娇贵,要用心养。”

过了几天,我身子好些了,就去御花园走了走。

远远看到慧妃坐在亭子里,几个宫女围着伺候她。

我理了理衣服,慢慢走过去。“嫔妾给慧妃娘娘请安。”

慧妃抬起眼皮,脸上还是那副傲气样子,嘴角却带着点笑。

“沈常在身子好了?本宫看你气色不错。”

“谢娘娘关心,已经没事了。”我低下头,看见她裙子下摆绣的凤凰尾巴。

“坐吧。”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宫女端来了茶和点心。

慧妃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这宫里人多嘴杂,什么话都能传出来。前几天我丢了个镯子,就有人说看见沈常在捡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拿起一块云片糕捏在手里,糕点有点黏。“流言蜚语,本来就不能信。不过……有时候无心的话,也挺伤人。”

慧妃放下茶杯看着我。“哦?沈常在也听说了什么?”

我装出有点为难的样子,手指搓着点心渣。

“嫔妾也是不小心听宫女们私下里说的。说……说沈常在觉得娘娘您太张扬,不如她低调,以后前途肯定比娘娘好……”

“放肆!”慧妃猛地一拍石桌,茶水都溅出来了。

我赶紧站起来,害怕地说:“娘娘饶命,嫔妾说错话了!可能是宫女们瞎编的……”

慧妃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居然笑了。“起来吧,本宫没怪你。你也是好心。”

她停了一下,话里有话地说:“这宫里聪明人不少。会借别人出手的,倒不多。”

我低下头。“嫔妾笨。”

“是不是真笨,本宫心里清楚。”慧妃端起茶。“沈常在是个聪明人,以后常来本宫这儿坐坐。”

没过几天,就听说沈婉柔被慧妃找了个错,罚抄宫规,关了半个月。她宫里的吃穿用度,也扣了不少。

锦书帮我磨墨,小声说:“主子,慧妃娘娘动作真快。”

我铺开纸,拿起笔蘸了墨。“快,也要看是对付谁。”

又过了些天,慧妃让人送来一支很好的玉簪子。说是赏我陪她说话解闷。

锦书捧着盒子。“主子,慧妃娘娘这是……”

我拿起簪子,簪头是朵兰花,雕得跟真的一样,摸着很润。“她这是在拉拢我。”

“那我们……”

“接着。”我把簪子插进头发里,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我,看着挺平静的。

漪澜轩外面,隐约传来沈婉柔宫里宫女小声哭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风一吹就散了。

我拿起剪子,又去弄窗台那盆兰花。

第6章

“沈常在,皇上叫你进去。” 太监声音尖,在外面响起来。

我弯腰跟着他进去。殿里药味很浓,差点喘不过气。

龙椅上,皇帝脸色更差了,比上次看到的时候还差。

眼睛下面都是青黑。他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声断断续续的。

“你有办法?” 他看我,声音哑哑的,很烦躁。

我跪在地上,金砖冰凉。“回皇上,嫔妾不敢说有办法。

只是我家乡闹过差不多的病。官府用了一些土办法,也许有用……”

“说。” 皇帝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过来。

“回皇上,这个病,好像会人传人,东西也能传。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病人,不管是谁,都放到一个地方看着。 不让他们和外面的人来往。 他们用过的东西,要么开水烫过,要么用烈酒、药草汤擦干净。 没病的人,也要管着点,少走动,多洗手洗脸,屋里屋外打扫干净。”

我停了一下,又说,“嫔妾听夜太医说过,金银花、连翘煮水,味道清爽,也许可以擦洗宫殿。”

殿里安静得很,只有皇帝呼吸很粗。

他看着我,眼神沉沉的,像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话,声音还是哑哑的:“就这么办。 李德全,传旨。 所有生病的宫人嫔妃,搬去西苑偏殿。 禁军封宫门,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出。 各宫关门,东西内务府送。 让太医院……跟着沈常在,弄些干净的汤药,发下去。”

“皇上!” 一个白头发老臣走出来,声音很急,“这个隔开的办法,没听过,怕是不行……”

“够了!” 皇帝咳得更厉害,摆摆手,“就这么定了!”

我趴下,头碰到地。“嫔妾遵旨。”

之后那些日子,整个皇宫都很紧张。 宫墙内外,禁军铠甲亮亮的,脚步声很重。 西苑那边,有时候有哭声飘过来,风一吹就散了。 各宫门都关着,只有送东西、收脏东西的太监低着头,快步走在宫道上。 空气里都是药味和醋味。

漪澜轩和太医院,我每天就去这两个地方。 夜玄凌还是那样,不爱说话。 只是有时候整理药材,会递给我一张方子。 上面除了常见的药材,总有一两味草药,闻起来有点冲。

半个月过去,宫里的慌乱真的慢慢少了。 新病人越来越少,西苑那边,也说有人好了。 朝会上,皇帝夸了太医院,也说了我的名字。 旨意很快下来了,从七品常在变成从六品贵人,赐号“惠”,赏了很多金银珠宝。

锦书捧着盒子,绸缎是明黄色的,脸上笑开了花。“主子,你看!皇上给你升位份了!”

我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簪子,赤金的,镶着红宝石。 金子是暖的,宝石却凉凉的。 殿角烧着艾草,烟往上飘,有股味道,说是能驱邪。

我抬手,把红宝石簪子插到头发上,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 镜子里的人,表情很平静。

第7章

晋位贵人的热闹很快没了。

我住在漪澜轩,除了去太医院,哪里也不去。

这个病很奇怪,好得也太快了。

夜玄凌给的方子有用,但是源头呢?总觉得不安稳。

我让锦书注意内务府买药的记录,特别是疫情前后的。

锦书动作快,送药渣的时候,跟认识的小太监打听,还偷偷看了几页旧账。

“主子,”锦书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跟我说,“出事的那批药,一部分是宫外‘仁和堂’送来的。

听说那个铺子,跟贤妃娘娘家有点关系。”

仁和堂?贤妃?我捏着一支干金银花,手指用力,花枝差点断了。

这几天,我借口看各宫药材,在宫里走了走。

太医院的药是统一发的,但是有些下等宫女住的偏僻地方,能找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天傍晚,我去西苑看丢掉的药渣,想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

天色很暗,宫道上没人,只有风吹过柱子,发出声音。

走到一个偏僻的夹道,刚转弯,头上突然一黑!

一块瓦片带着风声砸下来!

我赶紧往旁边一躲,瓦片“啪”的一声摔在我刚才站的地方,碎了。

我吓得心跳很快。

我撑着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抬头看,屋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乌鸦叫着飞走了。

我不敢多待,快步往回走。背后觉得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

快到漪澜轩门口的时候,脚踢到了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个小香囊。

我赶紧捡起来,塞进袖子里,就推门进去了。回到房间,让锦书出去,我才把香囊拿出来。

里面的纸条打开,上面只有三个字,墨迹没干:“慎,康嬷嬷。”

那是贤妃宫里的老嬷嬷。

谁在暗中?是帮我,还是有别的目的?

第二天去太医院,院子里晒着新收的草药。

夜玄凌在石桌边分药材,手指很漂亮,动作也很利落。

我走过去,拿起旁边一株刚晒干的忍冬藤,闻了闻:“夜太医,这忍冬,除了清热解毒,还有别的用处吗?”

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抬头:“性甘寒,吃多了伤脾胃。宫里很少用。”

“是吗?”我摸着藤蔓上的小绒毛,随便地说,“昨天傍晚,我在西苑夹道附近看到一株野生的,长得挺好。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旁边掉了个绣着忍冬花的香囊,针线看着像是宫外的,可能是哪个嬷嬷不小心掉的。”

夜玄凌分药材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几乎看不出来。他抬起头,看着我,还是那样冷淡,但是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惠贵人小心点,”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宫里潮湿,瓦片掉下来也很正常。”

他没说香囊的事,也没说康嬷嬷的事,只说了瓦片。

我低下头,看着他好看的手重新开始分药材。

他果然知道一些事情。

他在等。

我把忍冬藤轻轻放回簸箕里,拿起旁边一本医案,慢慢地看着。

第8章

又过了两天,太医院的药味更重了。我走进院子,夜玄凌背对着我。他站在药材架子前,看医书。阳光从架子缝隙里漏下来,他身上一半亮,一半暗。

“夜太医。”我走过去,站到他旁边。

他合上书,转过身。“惠贵人。” 脸上没表情。

“这几天宫里药用得挺快。” 我摸了摸架子上晒的贝母,指尖有点凉。“特别是清热的药,库房说不多了。”

他看了眼我碰的贝母。“宫里人多,换季是这样。”

“是吗?” 我把手收回来,放进袖子里。“我记得仁和堂是宫里的药材供应商,他们家药一直很足的。”

他眼睛看着手里的医书。“宫外铺子的事,太医院管不着。”

“随便说说。” 我笑了笑,看他手里的书。“夜太医看什么书?能看看吗?”

他把书递给我。《药性论》,很普通的一本医书。

“谢谢。” 我接过来,手指划过书皮。“说起来,前几天我差点被瓦片砸到。夜太医说宫里潮,瓦容易掉。最近老下雨,不知道宫里擦了没,别再砸到人。”

他抬头看我,眼神挺平静。“宫里的修缮是内务府管的。惠贵人担心,跟管事宫人说就行。”

“夜太医说得对。” 我翻开书,里面夹着一片压平的忍冬叶,叶脉很清楚。“这忍冬叶挺特别。”

他看了一眼叶子,停顿了一下。“这叶子性寒,放不久。”

“我明白了。” 我合上书,还给他。“谢谢夜太医。”

他接过书,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很快就分开了。“惠贵人保重。” 他转过身,又去看药材架。

过了几天,御花园湖边。

“清辞妹妹,几天不见,瘦了。” 萧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转过身,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

他走过来,盯着我的脸看。“宫里事多,要顾着自己身子。有什么难处,跟我说。”

湖面风吹过来,有点凉。

“王爷多虑了,宫里都好。” 我低下头,看湖里柳树的影子。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下来。“以前……是我不对。现在看你在这宫里,我……”

“王爷。” 我打断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疏远。“过去的事,别提了。听说王爷最近常去工部?”

他愣了一下,笑了。“父皇交代了点事。怎么,妹妹对这些也好奇?”

“随便问问。” 我拿起一片柳叶。“宫墙这么高,外面的事,听着新鲜。”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深。“你想知道,随时来找我。”

“谢王爷。” 我行礼。“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到漪澜轩,锦书已经在屋里等我。“娘娘,今天新拿到的。”

我打开纸条,上面是几个名字和宫殿名,字很小,不像夜玄凌写的。

“照着这个单子,去打点一下。” 我把纸条给锦书。

锦书接过纸条,放进怀里。“奴才明白。” 她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第9章

漪澜轩里,烛火轻轻跳动。 锦书端着热茶进来。

“娘娘,”她把茶盏放我手边,“外面有些闲话,不好听。” 我揭开茶盖,拨了拨茶叶:“说来听听。” “有人说……看见咱们宫里的人,晚上在假山后面跟侍卫……”锦书的声音越说越低。 “哦?”我吹了吹热气,“哪个假山?” “西华门那边那个。” 我放下茶杯,没再问。

两天后,沈婉柔来了。 “姐姐,听说了吗?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坐我对面,话说到一半又停住。“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做这种脏事。”

“妹妹耳朵真灵。”我拿起剪子剪花,“宫里人多,闲话也多。”

“但这事不一样啊,万一查到姐姐头上……”她眼圈红了,“姐姐一定得小心。”

“谢妹妹关心了。”我咔嚓剪掉一根枝子,扔到旁边。

事情果然来了。 皇帝的总管太监亲自带人到了漪澜轩,脸黑得像锅底。

“惠贵人,有人告你和宫中侍卫有私情。请跟咱家去养心殿走一趟。” 殿里伺候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吓得不敢喘气。 我放下绣绷站起来:“公公请。” 锦书赶紧扶住我,她的手心一片冰凉,还在抖。

养心殿气氛很僵。 皇帝坐在上面,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沈婉柔跪在下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旁边还跪着个侍卫,就是传闻里那个。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就是路过,看见惠贵人跟这侍卫拉扯不清,臣妾不敢撒谎!”沈婉柔哭喊。

那侍卫也跟着磕头:“奴才……奴才糊涂,得了惠贵人的好处,才……” 皇帝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全是打量和火气:“惠贵人,你怎么说?”

我往前走了一步,行了个礼:“回陛下,臣妾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臣妾有几样东西,想请陛下一看。” 我朝锦书递了个眼色。 锦书把一个锦盒交给总管太监。

太监打开,里面是几封信,还有一个小玉佩。 “这是什么?”皇帝拿起一封信打开看。

“这是柔妹妹写给这位侍卫的情信。”我盯着沈婉柔,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还有这玉佩,是柔妹妹贴身戴的,怎么会在侍卫手里?” 沈婉柔猛地抬头,声音又尖又利:“你胡说!你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看看笔迹就知道了。”我转向那个侍卫,“这位大哥,你帮柔妹妹做事,拿了不少赏赐吧?我这儿还有张单子,是柔妹妹宫里人去领赏银的记录,数目不小,都给你了吧?” 那侍卫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把信和单子狠狠摔在地上,指着沈婉柔:“你!胆子不小!” 沈婉柔一下瘫在地上,脸跟死人一样白。

“拉下去!”皇帝的声音满是恶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侍卫也被拖走了。

大殿里又安静了。

皇帝看着我,眼神挺复杂:“起来吧,委屈你了。”

“谢陛下。”我站起来,低下头。

事情就算完了。锦书扶我回漪澜轩。

路上她小声说:“娘娘,抄沈氏东西的时候,找到个旧箱子,里面是她生母的遗物,奴婢看着有点怪。” “哦?拿来我瞧瞧。”

回到宫里,锦书把东西捧了过来。

都是些旧首饰旧衣服。

我随便翻了翻,手指碰到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打开看,是些随手写的笔记,字挺秀气,是沈婉柔她娘写的。

前面都是些小事,翻到后面,有几行字写得很乱,提到什么“废太子”、“东宫旧人”、“当年事了”。 我拿着册子走到窗户边,借着光仔细看那几行字。册子的边角都磨毛了,好像被人经常翻看一样。

第10章

天色慢慢暗了。蜡烛在殿里跳着火苗。那本黄册子上的字,被烛光照得更看不清了。“废太子”、“东宫旧人”、“当年事了”……这几个字像针,扎得我眼睛疼。

册子边儿都磨破了。手指摸上去,纸糙糙的。沈婉柔她娘活着的时候,看来是常常翻这几页。

“锦书。”我合上册子,递给她。“去查查废太子和东宫那些旧人的事。要查得悄悄的,越没人知道越好。别留下一点儿痕迹。”

锦书接过册子,脸色很重:“娘娘放心。”

“还有,”我走到窗户边,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影子。“盯着点宫里,特别是太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怪怪的人和事。”

锦书答应着退下了。

后来的几天,漪澜轩面上看着挺安静。底下却一点儿也不太平。锦书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没什么用,查着查着线就断了。

宫里关于废太子的记录,几乎都被抹干净了。

提到东宫旧人的档案,也残缺不全。像是有人故意弄坏的。

反倒是太医院那边,锦书真查出点不对劲。

夜玄凌进宫日子不长。

他要的药材常常很偏门。

有几种甚至只有北边那苦寒地方才产。

跟大胤这边常用的药路子完全不一样。

北境……

夜玄凌来给我请脉。

殿里点着安神香,味道淡淡的,挺好闻。

他低着头给我诊脉。手指又长又凉,搭在我手腕上。

“娘娘这几天好像心里不踏实,有心事。”他收回手,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端起茶杯,指尖滑过杯子温润的表面。“夜太医医术真好。不知道对北境那边熟不熟?”

他抬眼看我。眼神静静的,没什么波澜。好像我只是随便问问。

“听过一点。北境地方苦,天又冷。跟中原很不一样。”

“是吗?”我放下茶杯。拿起桌上一颗白玉棋子,轻轻捏着。

“我最近看了些以前朝代的闲书。书上说,当年废太子身边,好像也有人懂北境的药理,能解很厉害的毒。可惜,书上没细说。”

他正收拾药箱,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

快得好像是我看错了。

他把一个小瓷瓶放回原处,盖好了盖子。“都是过去的事了,早没了。娘娘不用太放在心上。”

“也许吧。”我把棋子放回棋盘上,棋子落下,“嗒”的一声很清脆。“只是有些事,不一定真的就‘了’了。”

他站起来告辞。

走到门口,脚步好像停顿了一下。

最后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过了几天,傍晚在御花园里。

风带着花香,吹得衣裳轻轻飘。

我让锦书在远处等着。

自己一个人走到一棵开得正好的玉兰树下。

夜玄凌奉旨过来,给我看前几天有点过敏的毛病。

他检查完了,正要收起药箱。

“夜太医,”我转过身看着他。

“我一直挺好奇。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好像跟宫里太医们的路子不太一样。”

他垂下眼皮。“家里传下来的一点小本事。让娘娘见笑了。”

“家传?”我轻轻摸着玉兰花瓣,冰凉凉滑溜溜的。“令尊以前也是大夫?”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家父早就过世了。”

“真可惜。”我叹了口气。

话头一转,“说起来,沈庶人宫里找到那本册子,提了些旧事。里面有几个字,我总觉得那笔迹在哪儿见过……夜太医你天天写字用药,或许能帮我看看?”

他抬起头。月光底下,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楚。只有那双眼睛,像夜一样深。

“娘娘说的是哪几个字?”

“比如……”我停了一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质子’这两个字。夜太医觉得,写起来难吗?”

风吹过来。几片玉兰花瓣轻轻飘落,擦过他的衣袍。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只原本搭在药箱上的手,指节悄悄收紧了些。

第11章

风声鹤唳。

宫里的日子像一根拉紧的弦。

慧妃靠着娘家和皇帝那点喜欢,眼睛快要长到天上去了。

我们在御花园碰上了。

她头上的凤钗流苏快扫到我的脸。

“哟,这不是沈妹妹吗?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也是,出身低了点,不像我们从小锦衣玉食,不怕冷。” 她拿帕子捂着嘴笑,看不起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旁边几个妃嫔也跟着小声笑。

我弯了弯腰,退到旁边:“慧妃娘娘说笑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她哼了一声。

地上留下一片被踩烂的花瓣。

我回到宫里,让锦书把新换的熏香点上。

那味道淡淡的,有点说不出的苦。

“娘娘,慧妃宫里的管事太监,最近手头好像有点紧。老去内务府拿些不该拿的东西。” 锦书小声告诉我,递给我一张叠好的纸条。

我打开看了看。上面写了几样东西,还有时间和地方。 我的手指在那几个字上轻轻划过。

“她娘家送进宫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慧妃她哥在外面当官,手脚不干净。前阵子送了批东西进宫,说是给娘娘添东西。单子写得不清不楚。”

“知道了。叫我们的人注意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我把纸条放到蜡烛上烧了,看着它变成灰。

过了几天,宫里办宴席。皇帝也来了。

大家唱歌跳舞,喝酒说笑。 慧妃坐在上面,看起来得意得很。

喝了几轮酒,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在地上。

“陛下!不好了!在、在慧妃娘娘宫里搜到了这个!” 他举起一个布娃娃,上面扎满了针。还用红字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大殿里一下就安静了,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慧妃的脸一下就白了,猛地站起来:“不可能!是谁!是谁害我!” 皇帝的脸黑得像要下雨。

他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侍卫马上过来,把又哭又闹的慧妃拖了下去。

她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有毒:“沈清辞!是你!是你害我!” 我好好坐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慧妃被废了,关进了冷宫。

没多久,就听说她病得很重。

皇帝可能是还记得点旧情,也可能是做给人看,让我去看看她。

冷宫里又黑又湿, 慧妃躺在床上,瘦得脱了形,头发乱糟糟的。

一点也看不出以前那嚣张样子。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冒出很浓的恨意。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

“你来看我笑话?”她的声音又哑又难听。

我站在床边,从上往下看着她:“姐姐怎么这么说?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喘着气,突然笑起来,笑声很惨:“沈清辞……你以为你赢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娘……你那个短命的娘……不是病死的……”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手把袖子攥得紧紧的。

“是……是被人害死的……”她咳着血,眼睛却特别亮,“沈婉柔她娘……那个贱人……也有一份……哈哈……你……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死死抓住我的裙子,指甲都快掐进去了:“你斗不过她们的……斗不过……” 她话没说完,头一歪,手松开了。

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锦书扶住我,我身子晃了一下。

走出冷宫,外面的太阳光很刺眼。

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深深吸了口气。

冷空气一下子钻进肺里。

我转头对锦书说:“回宫。”

第12章

慧妃死了,她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忘不掉。

这几天,一直在眼前晃。

她死前说的话,像针扎一样,扎在我心口。

拔不出来,碰一下就疼。“锦书。”我叫她一声。

锦书端着茶进来,是刚沏好的。

她把茶放在我手边的小桌上,热气冒出来。“娘娘。”

“我娘当年身边的人,还有谁在?”锦书手一顿,茶差点洒了。

“娘娘是说……老夫人那时候的人?”

“嗯,找找看,特别是孙嬷嬷,还有给我娘请脉的刘太医。”我拿起茶杯,杯子是热的,但是手还是凉。“孙嬷嬷几年前就出宫了,回老家了。刘太医也死了。

不过,奴婢可以打听他们的家人,问问情况。”锦书声音很小。

“小心点,别让人发现。”我跟她说,放下茶杯,“沈婉柔她娘那边……有什么动静?”

“那边没什么动静,姨娘最近吃斋念佛,说是给老夫人祈福。”锦书撇嘴,觉得假。

“装模作样。”我笑了笑,没说话。沈婉柔的娘,赵姨娘,不是好人。当年要不是她,我娘也不会……“娘娘。”锦书拉我袖子。

我抬头,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娘娘,内务府送来这个月的例银和份例。”

小太监弯着腰,手里捧着托盘。我看了看,都是普通东西,没特别的。

“赏他。”我对锦书说。小太监谢恩退下。

“娘娘,内务府的人很势力,这个月的份例是不是少了?”锦书皱眉。

“没事,让他们扣吧。”我拿起诗经,随便翻开,“盯着沈婉柔那边,还有……萧煜,他最近干什么?”“皇上最近忙政务,没怎么去后宫。”锦书回答。

“是吗?”我放下书,眼睛闪了一下,“那……给他找点事做。”

几天后,锦书悄悄跟我说,孙嬷嬷的儿子赌钱,欠了很多债。

刘太医的儿子也在京城,日子不好过。

“安排一下,就说……有人想跟他们聊聊以前的事。”我吩咐。

晚上,我做梦了,又梦到小时候。娘抱着我,在花园里玩。

娘笑得很美,很温柔。

突然,花园起火了,火很大。

娘被困在火里,向我伸手,喊救命……我吓醒了,一身冷汗。

“娘娘,做噩梦了?”锦书听到声音,进来了。

“没事。”我摇头,声音哑哑的,“天亮了吗?”

“快了。”锦书点灯,屋里亮了些。

“锦书,你说……我能替娘报仇吗?”我轻声问。

“娘娘一定可以的。”锦书走到我身后。

“走,去看看孙嬷嬷的儿子。”

马车停在赌坊门口,京城很偏僻的地方。

我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破破烂烂的。

“娘娘,这里很乱,您……”锦书有点担心。

“没事。”我进去。赌坊里很吵,烟很大。

一个很凶的男人走过来,“哟,这位小姐,面生啊,第一次来吧?想玩什么?”

“我找人。”我说。“找谁?”

“孙大力。”男人愣了一下,笑了,“找孙大力啊,跟我来。”

他带我走过人群,到一个角落。

孙大力坐在地上,抱着头,很颓废。

“孙大力,有人找你。”男人踢他一脚。

孙大力抬头,看到我,愣了。“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娘是谁。”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你……你知道我娘?”他抓住我的胳膊。

“当然,我还知道你娘在沈府伺候过主子。”我笑了一下,“想不想跟我聊聊以前的事?”孙大力看着我,眼神变来变去。

“带他走。”我对锦书说。

我转身,走出赌坊。风吹在脸上,很清醒。接下来,是刘太医的儿子了。

我抬头看天,夜空很黑,很深,像藏着秘密。

我一定要查清楚。

我上马车,跟车夫说:“回宫。”车轮动了,马车走了。

沈婉柔,萧煜,你们欠我的,我会要回来。

马车停在宫门前。

我下车,走向宫里。

脚步声在石板路上,一声一声,很清楚。

第13章

我看完那本小册子。册子上记着一些线索。母亲的死,沈婉柔,萧煜,还有沈家!

“锦书。” 我叫她。

“娘娘。” 锦书走过来。

“你说,沈家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我问她,声音很小。

锦书愣了一下,然后说:“娘娘,您是怀疑……”

我没说话。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茶水有点苦,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去查,查当年废太子那个案子,仔细查。” 我放下茶杯,眼神冰冷。

锦书答应一声,走了。

晚上,梦里,我看到母亲温柔的笑容,还有那场大火,烧毁一切的大火。

“娘娘,您醒醒!” 锦书的声音把我叫醒。

我猛地坐起来,全身都是汗。

“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锦书心疼地看着我。

“没事。” 我摇摇头,拿起外衣披上,“走,去看看孙大力说了什么。”

孙大力被带到一个很偏僻的小院子里。 我到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害怕得发抖。

“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冷冰冰的。

孙大力抬起头,看到我,眼神里全是害怕。

“我说,我说,求娘娘饶命!”

“当年,沈婉柔的娘,找到我娘,给她一包药……” 孙大力像倒豆子一样,很快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

“药?什么药?” 我问。

“小的不知道,只知道,我娘把药放在夫人的饭菜里……” 孙大力苦着脸说。

“萧煜呢?他知道吗?” 我声音有点抖。

“知道,萧煜也知道!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孙大力用力点头。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呢?沈家呢?他们也参与了吗?” 我继续问。

孙大力犹豫了一下,说:“小的,小的好像听说,沈家跟废太子那边有点关系……”

我猛地睁开眼睛,感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娘娘,您……” 锦书担心地看着我。

“走,去刘太医家。” 我声音沙哑。

刘太医的儿子,是个很爱喝酒的赌徒。

我到的时候,他醉得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把他弄醒。” 我说。

锦书让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谁?” 他醉醺醺地看着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爹是谁。” 我冷冷地说。

他愣了一下,“我爹?我爹是太医,怎么了?”

“当年,你爹给我母亲看病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我逼问他。

他打了个酒嗝,含糊地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我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

“这是什么?” 他害怕的看着我。

“这是,能让你说实话的药。” 我打开瓶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

他脸色变了,开始挣扎,“你,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来人把药给他灌下去。”

“我说,我说!当年,是沈婉柔的娘,给了我爹一些银子,让我爹在药里,动了手脚……” 刘太医的儿子痛苦地挣扎,断断续续地说。

“动了什么手脚?” 我追问。

“小的,小的不知道,只知道,是慢性毒药……” 他说完,晕过去了。

我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窗外,夜色很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整个京城。

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第14章

敌国犯境?

边境告急?

这两个消息砸在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炸了锅。

“质子!他是敌国质子!” 不知谁尖叫了一声。

声音刺耳。 所有目光都射向殿中央的夜玄凌。

萧煜站在最前面。 他指着夜玄凌。

“大胆夜玄凌!潜伏我朝,想干什么!” 他声音里有怒气。

也藏着一点兴奋。很难察觉。

夜玄凌还是那样站着。

背挺得笔直。 脸上没表情。像个冰雕。 他没说话。沉默着。

承受所有人的目光。 “拿下!拿下这细作!”萧煜吼道。

侍卫立刻冲上来。要抓夜玄凌。

“慢着!”我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我。

我走到殿前。

看着萧煜。

“王爷,事情没弄清。现在下定论太急了吧?” 萧煜冷笑。

“证据都在。还要弄清什么?娘娘想包庇他?” 这话是挑衅。

包庇?这两个字像刀子。直直刺向我。

我知道。沾上这两个字。

我就完了。

可是夜玄凌…… 我转头看夜玄凌。

他也在看我。看不见底。

“夜太医,你有什么话说?”我问他。

声音尽量放平。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

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很清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句欲加之罪!”萧煜气笑了。

“死到临头还狡辩!来人!把他押进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又涌上来。

这次我没阻止。 我看着夜玄凌被押走。

看着萧煜得意的脸。 指甲掐进肉里。

“娘娘?”锦书的声音有点担心。 我深吸一口气。

转身。

“回宫。” 声音很平静。

一点波澜都没有。

第15章

外面风很大,声音很响,像刀子一样。

边境的战报每天都有,都是坏消息。

朝堂上,萧煜坐在龙椅上,脸色很不好,但不是因为战争。

他在看下面吵架的臣子,用手指敲扶手,很烦躁。

沈婉柔站在他旁边,很乖的样子,但是嘴角有一点点笑。

“陛下,北边军队没粮食三天了,再不帮忙,要出事了!”兵部尚书跪在地上,声音很小。

萧煜生气地拍了一下龙椅,“帮忙帮忙!国库没钱,拿什么帮忙?都是废物!”

他看着沈婉柔,声音马上变温柔,“柔儿,你说怎么办?”

沈婉柔轻轻地行礼,“陛下别生气。

我觉得,北边很冷,士兵们没衣服没吃的,不如从宫里省点钱,买些棉衣送去?也算陛下好心。”

这话听着好听,但是没用。棉衣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挡住敌人。

萧煜很高兴,“还是柔儿懂事!就这么办!”他看着我,眼神很冷,“皇后,这件事给贵妃做,你身体不好,在宫里休息吧。”

他要拿走我的权力,不让我出门。

我低下头,说:“是。”

回到坤宁宫,锦书端来茶,手有点抖。

“娘娘,我刚去内务府领东西,他们说贵妃娘娘说了,坤宁宫的东西减一半。”

茶杯在我手里,没声音。

“知道了。”我放下茶杯,声音很响。

“锦书,拿笔墨来。”

锦书拿来了。我写了几个字,折好,封起来。

“想办法给张太傅家的人,让他交给太傅。”我把东西给锦书。

张太傅是以前皇帝的老师,很多人都听他的,对萧煜不满意。

锦书接过东西,放在怀里,点头,“奴婢知道。”

晚上,锦书回来了,很累,但是也很高兴。

“娘娘,东西送到了。还有天牢那边,有人送信来。”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药的名字。

我看着那些字。这是我和夜玄凌说好的。他告诉我,帝国那边有问题。

我把纸烧了,看着火灭了。

“锦书,”我说,声音很小,“准备礼物,明天我去拜访一些亲戚。”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里不太平。

有人在说以前皇帝的死,说萧煜怎么当上皇帝的,说沈婉柔的母亲。

这些话传得很快,压不住。

萧煜很生气,让人查,抓了很多人,但是没用。大家都很害怕,也很生气。

这天早上,御史大夫王承恩出来了,拿着奏折,哭着说:“陛下!我有事要说!”他举起奏折,“我找到了以前皇帝的秘密诏书,还有萧煜和沈氏母女做坏事的证据!请陛下查清楚!”

大家都吃了一惊。

萧煜脸色发白,指着王承恩,说不出话,“你……你胡说!拉下去!拉下去!”

侍卫要上前,但是被一些老臣拦住了。“陛下!这件事很重要,要查清楚!”

“请陛下给大家一个交代!”

萧煜看着下面的臣子,很害怕,看着我,很生气。

晚上,坤宁宫外面,有军队走动的声音。宫灯在地上照着,大家都很紧张。

锦书给我披上衣服。“娘娘,都准备好了。”

我走到窗边,伸出手,接住一片叶子。

轻轻一捏,叶子碎了。

第16章

宫墙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响。

像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响,好像马上就要漫出来。

喊杀声、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乱糟糟的脚步声,都混到了一起。

这些声音砸在坤宁宫关着的门上。

锦书帮我系好最后一根带子。

“娘娘,宫门照您说的,从里面插好了。我们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我走到梳妆台边。拿起他送我的那支凤钗。

凤凰眼睛上的红宝石暗暗地发光。

我随手把钗子扔进首饰盒最下面。“哐当”一声闷响。

“走吧。”我没回头,直接往殿外走。

推开厚重的宫门。一股冷风吹来,带着血腥味。

院子里,我的人拿着兵器站着。火把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冷光。

每个人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

“出发。”

我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不大。每个字都清楚地传到他们耳朵里。

队伍没出声,往前走。穿过安安静静的宫廷小路。

偶尔碰到巡逻的禁军。他们还没来得及喊。

黑暗里伸出手捂住他们的嘴。人被拖进旁边的阴影里。

地上只留下一滩很快变大的深色印记。

越靠近皇帝睡觉的宫殿,抵抗越厉害。打杀声特别响,耳朵都要聋了。

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我的人像黑夜里的潮水。坚定地往前冲。

前面有人跑来报告:“娘娘,萧煜去太和殿了!”

我抬起手,指着太和殿那边。“围起来。”

走到一半路。一支响箭呼啸着飞上天。在皇城东南角炸开。像一朵奇怪的红烟花。

那是夜玄凌的信号。城外,他的人也动手了。

太和殿广场。萧煜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身边围着他最后的侍卫。

像一群被困住的野兽。

他看见我。眼睛瞪得像要喷出火。

“沈清辞!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对你不差,你竟然敢……”

他的话被一阵更响的喊杀声盖住了。声音是从宫外传来的。越来越近。

萧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明白了。不光是我要反他。

“拿下!”我挥了下手。

我的人像饿狼一样扑上去。最后的抵抗很快就没了。

萧煜被两个侍卫反扭着胳膊,押到我面前。他头发乱了。龙袍上沾着血。样子很狼狈。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恨。“是你……都是你干的……”

我没理他。

一个满身是血的军官快步跑过来。单腿跪下。

“报告娘娘,宫门被友军攻破了!夜将军正带人清理剩下的叛军!”

这军官说话很小心。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跑过来。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娘……娘娘……贵妃娘娘……在、在她的宫里……砸东西……说要见陛下……”

我看向被押着的萧煜。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

“不用了。”我声音淡淡的。“让她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

小太监愣了下,赶紧磕头。“是,是……”

我走到萧煜面前。看着他眼睛里的害怕和恨。

我抬起手。拔下他头上代表皇帝身份的金冠。随手扔在地上。

金冠在冰凉的石板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响声。

第17章

太和殿的血迹还没干透。

殿里吵吵嚷嚷,房顶都快掀了。

“国不能一天没皇帝!得赶紧从宗室里挑个新的!”一个老臣唾沫星子乱飞。

“挑谁?襄王年纪大。他性子太软!”另一个马上顶回去。

“那端王呢?听说他人挺好的……” “好名声?哼,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我坐在帘子后面听着。

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锦书给我换了杯热茶,小声说:“娘娘,外面递牌子求见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都是宗室和大臣。”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

茶是好茶。喝到嘴里有点涩。

几天后,朝堂上。我让人抬上来一堆堆的卷宗。

“这是端王萧承泽,过去十年的所有记录。” 我让人把卷宗发下去。

我说:“他在封地修水利,减赋税,百姓日子过得好。各位大人看看,这‘贤名’是真是假。”

底下立刻安静了。只有翻纸的沙沙声。

刚才叫得最响的那个大臣,额头上冒汗了。

襄王那边的人脸都青了。他们找不到话来反驳。

“臣,同意。”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臣颤巍巍站出来,弯腰行礼。

“臣等同意。”越来越多的人弯下腰。

新皇帝登基那天,天很蓝。

萧承泽穿着新龙袍,站在我面前。

他眼神很干净,很坦荡。

“皇嫂……”他停了一下,改口,“皇太后。朕年纪小,朝廷的事,还要太后多费心。”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有臣妾在。”

他行了个大礼,转身走向那把空了很久的龙椅。 锦书扶着我,在旁边的位子坐下。 隔着一层珠帘,我看着底下文武百官跪拜。

接下来的日子,忙得沾不到地。

批奏折批到半夜是常事。

烛火下,锦书不停给我添茶。

“吏部送来的官员考评册子,拿来我看。”我揉了揉眉心。

“户部尚书求见,在偏殿等着呢。” “让他进来。”

户部尚书是个干瘦老头,一脸愁苦:“太后,江南发大水,国库没钱,赈灾的银子……”

“从抄萧煜那些人得来的家产里拨。”我拿起红笔,在一份奏折上画了个圈。

“还有,传令下去,今年宫里开销减一半,皇亲国戚的俸禄,先停三个月。” 尚书眼睛一亮,又有点犹豫:“这……恐怕有人不高兴。”

“不高兴的,让他们来找我。”我放下笔。

他深深鞠了一躬,“臣,遵旨。”

边境的消息,是夜玄凌带来的。

他穿了身素净袍子,身上少了平时的药味,多了点赶路的风尘。

“北狄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他递给我一封封好的密信。

我拆开信,很快看了一遍。信上的条件,比想的好点。

“他们想要开通贸易,还有……”我看向他。

“免除每年送的贡品,划定边境线。”夜玄凌语气很平,“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你的‘诚意’,给的倒是不少。” 他没回话。

他看着桌上的地图。地图上,大胤和北狄的地盘乱七八糟地交错着。

谈了好几轮,费嘴皮子,费心思。 最后一次是在鸿胪寺谈的。

北狄使臣终于在国书上盖了印章。 夜玄凌站在我旁边,看着那份国书。

“以后,这条线上,不会再打仗了。”他指着地图上新划的边界线。

回到宫里,天已经黑了。

锦书捧着一叠刚送到的奏报,放在我桌上。

“娘娘,这是各地报上来的秋收单子。还有……边境送来的快报,说互市已经开了,很顺利。”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表,翻开。

好像能闻到纸上传来的稻谷香气。

拿起朱笔,蘸了墨水,在报表最后写了个“阅”字。

放下笔,拿起旁边另一份。 窗外的月光,安安静静洒在桌子上。

第18章

一晃五年过去了,我和 夜玄凌在新皇执政的第三年隐居山林。

桌上的奏报换成了干草药。

朱笔也换成了捣药的石杵。

窗外不是宫墙。是连绵的山。

锦书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新皇帝亲政了。他很努力,百姓日子好起来了。

山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鸟叫。 清晨,雾气绕着竹林。

夜玄凌在院子里弄他的草药。他不急不慢。

阳光从叶子缝里照下来。落在他白袍子上,一点一点的。

我提着篮子,去后山采新鲜菌子。 露水打湿了裙子,沾了些泥。

我回来。他已经生好了火。灶里噼啪响。

“今天吃菌菇面?”他接过我的篮子,拣出一个圆滚滚

下午,我们常沿着溪水走走。

溪水很清,看得见底下的鹅卵石。

他有时会停下。指指水边的野草,告诉我有什么用。

走到一片空地。

能看见山下村子的炊烟。

“那边的村子,今年收成不错。”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嗯。”

他从溪边捡了颗石子。

在手里抛了抛。又扔回水里。

水面起了圈圈波纹。

“还记得鸿胪寺那次吗?”他突然问。

我侧头看他。 “北狄使臣带来的葡萄酒,后劲很大。”他嘴角弯了弯。

那晚喝得真不少。

夕阳把山林染得暖红一片。

我们回到竹屋。他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灯火晃着。映出他好看的侧脸。

他从一个旧木盒里拿出一支玉簪子。

簪头上是朵小梨花。

“库房里找到的,放了很久。”他把簪子递给我。

簪子拿在手里凉凉的。

摸着很润。

他伸出手。帮我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他的指尖有点凉。

有淡淡的药草味。

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