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月光在流沙上凝成霜，明烨拖着断臂跋涉三日，终于望见那座悬在阴阳界碑上的客栈。九盏白骨灯笼在檐角摇晃，映得"黄泉渡"三个血字忽明忽暗。腰间青铜钥匙突然发烫，烫得他想起苏晚照化作珊瑚时眼角的泪。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独眼店小二倚着人皮鼓问道，手中算盘珠竟是婴孩指骨。明烨未及答话，七枚铜钱已嵌入柜台——每枚都刻着狼庭弯月纹。

二楼雅间传来琵琶裂帛之音，弹的正是《八仙贺寿》变调。明烨按住右臂蠢动的玄武纹，残雪剑虽断，剑气犹在指尖流转。店小二突然撕开面皮，露出阿史那月溃烂的半张脸："圣子可知，活人进黄泉渡要留..."

话音未落，剑指已抵其咽喉。明烨嗅到她身上腐肉味中混着碧游宫沉香："三百孩童在哪？"

"急什么。"阿史那月指尖轻弹剑芒，腐肉簌簌而落，"鬼医沈墨心正在后院取药引呢。"

穿过挂满人皮的廊道，血腥味渐浓。后院百口青铜鼎沸腾，每个鼎中都煮着具蜷缩的童尸。紫衣女子背对月华而立，银发如瀑垂至脚踝，手中玉杵正将枚跳动的心脏捣成浆糊。

"以心换心，童男心血可镇玄武煞。"女子声如寒泉，"可惜圣子来得太迟。"她转身刹那，明烨右臂星图突亮——这女子眉目竟与白素衣分毫不差！

玉杵破空袭来，带起腥风血雨。明烨以断臂格挡，玄武纹突然暴长成鳞甲。杵尖刺入鳞片缝隙时，他看见女子颈间挂着半枚青玉扳指，与自己怀中残片严丝合缝。

"沈墨心！"阿史那月甩出陨铁鞭，"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女子广袖翻卷，碧游宫独门暗器"鲛人泪"如暴雨倾泻。明烨在毒针间隙窥见破绽，指尖剑气直取她眉心朱砂。就在触及刹那，朱砂突然化作赤蝎蛊，顺着剑气钻入经脉。

剧痛中幻象丛生。明烨看见沈墨心跪在药王谷寒玉洞，将双生子浸入血池。白素衣的冰魄银针封住她七窍："师妹，这罪孽该由我..."画面突转，洛红绡持赤蝎鞭抽碎冰魄，将女婴抛入归墟。

"醒！"沈墨心玉杵击地，黄泉渡突然倾斜。明烨随青铜鼎坠入地下暗河，河水竟是从三百童尸眼眶流出。阿史那月的笑声自头顶传来："好好享受玄武祭品..."

暗河尽头立着玄武碑，碑文被血垢覆盖。明烨以断臂擦拭，露出"永昌五年七月初七"字样。当血迹浸透碑文时，河水倒流成漩涡，漩涡中心升起具青铜棺——棺中女子与沈墨心容貌无异，心口插着柄残雪剑。

"原来你才是..."明烨话音未落，暗河突然结冰。沈墨心踏冰而来，银发染霜："师兄当年用我镇玄武煞时，可比你干脆得多。"

残雪剑感应旧主，破棺而出。沈墨心握剑刹那，整座黄泉渡开始崩塌。明烨右臂玄武纹突然离体，化作青鳞巨蟒缠住剑身："师姐，该把肉身还我了！"

阿史那月趁机甩出锁魂链："可汗要的玄武圣体..."锁链却在触及明烨时寸断。他左眼赤焰焚天，右眼冰魄冻地，断臂处生出星图纹路的新肢："原来我才是真正的玄武锁！"

双生星图自苍穹压下，黄泉渡化作齑粉。沈墨心在剑光中碎成冰晶，最后残影指向东南："归墟..."阿史那月被星图钉在界碑上，狼庭弯月旗燃起碧火："圣子可知，你母亲当年..."

明烨并指如剑，星图贯穿其天灵。当碧火熄灭时，界碑浮现血字谶言：

**苍龙断 玄武生 归墟启 太虚崩**

晨雾漫过流沙，明烨在废墟中拾起半枚玉扳指。扳指内侧刻着微雕：白素衣抱着双生子立于青铜城顶，身后惊鸿剑与赤蝎鞭交错成太极。远处海面，七十二艘幽灵船正破浪而来。

残雪剑突然自行飞向海岸，剑尖所指处，背生玄武纹的少年正在礁石上垂钓。鱼线尽头的青铜匣中，三百孩童的生辰帖泛着血光。

"哥哥迟到了。"少年甩竿入海，钓起具碧游宫弟子尸身，"七月初七的船票，可要用活人来换。"

潮声中，归墟方向传来《八仙贺寿》的唢呐声。明烨握紧新生的星图臂，海风掀起他半边残破的衣袍，露出心口渐成形的太虚印。